年关将近,年节所需的货品陆续已备的差不多,母亲原本有对银钩翡翠耳环,先前不甚摔碎了一只,一直未配到合对的,口中常惦念着。昨日祖母念叨了句“没有合对的,就另置一副,何苦这般愁闷”。兴许受了祖母的感召,今日一早用过早膳母亲就叫幺娘去备车,打算去饰品铺子另置一副耳坠,顺便将久圈在府的阿沅一同带出去散散心。
久未出府,乍一出来,阿沅就跳下马车,自顾自地朝前奔去,足足像一只脱缰了的小倔马。母亲一路劝她上车都未果,最后只好威胁要是再不上车,便打道回府,不去买耳坠了。阿沅这才乖乖地登上马车。自上了马车到后来下车再连着转了几家铺子,阿沅始终被母亲紧紧攥着,片刻未能离身,正抑郁不堪时,遇到了久未谋面的闵孝云。
闵孝云由两个丫头簇拥着进来,先在铺子左侧的看台前看了一圈继而往右侧走来,原本还闷闷不乐一脸愁云,看到阿沅时瞬间换了副脸面,那股傲慢清高劲又摆了起来。碍于身份,母亲拉着阿沅向闵孝云行礼问候,知道这位安西王府二小姐不好惹,母亲行完礼便借故带着阿沅离开了。后来在另外一家饰品铺子母亲买了一对还算合心的耳坠子,这才打道回府。
过年间,各府走动本就频繁,各种流言蜚语,八卦轶事不少。阿沅也是借着这段时间,有幸跟着母亲、祖母出过几次府门。上元节刚过,叔父从徽州寄来的自家商号产的上等布匹便到了,祖母着母亲给姑母送些去,阿沅遂随着母亲又去了趟荣昌伯爵府。初五来时,绍卿执勤不在府内,今日碰巧他在。向母亲保证只是去找绍卿说说话后,阿沅径自朝绍卿的院子走去。
宝新见阿沅来,高兴地朝屋内喊道:“公子,何府大小姐来了。”
绍卿闻言挑帘露出脸来:“快进来,外面冷。”
屋内许是生着火盆的缘故,有股炭烧味儿。阿沅在火盆旁坐下,伸手在火盆上晃了两下暖暖手,问一旁的孝翊:“我脸上有花啊!这么死盯着我!”
自打阿沅进屋,孝翊就始终笑眯眯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,不言半语。阿沅脸上自然无花,只是许久未见,想这样静静地看看她罢了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这丫头,想着想着还会傻笑。
“这不是很久没见了吗?想辨认辨认,看你有没有什么变化。”
“那四公子观察的结果如何呀?”
“高了些。再有就是……”孝翊想说实话,但这样会显得很没礼貌,转而道“你最近是不是练武练多了?”
“咦,你怎知道?”阿沅惊讶道。
孝翊笑而不语。阿沅不解,看看绍卿,绍卿手握茶杯也笑而不语。阿沅生气道:“干嘛,打哑谜呀?”
绍卿率先笑出声,“什么哑谜!练武之人身形不同于常人,这能成什么哑谜!”
阿沅顿时明白过来,右手不由得摸摸了左臂。坚实有力。“我先前不是一直被圈在府里吗,无聊就只好练武喽!”
何如意被贬斥的事,绍卿和孝翊都有所耳闻。因一直没有机会见面,并不曾当面安慰过,绍卿遂道:“你父亲还好吧?”
提到父亲,阿沅忽然垂目,沉声道:“还好。如今每日在翰林院修书,时辰到了回府,隔日再去修书,来来回回,就这样。”
“这样也好。远离朝局,也就远离了是非,不失为保身良策。”
阿沅看着孝翊,宽慰一笑。
“天子威严,兴来荣誉,怒来挥斥,从来如此。远离的好。”
“父亲也这样说。他本就爱好文墨,侍君伴君这种事远非他所长,亦非所愿,眼下这样,也算他心向所之。”
话题似乎有些沉重,弄得原本就因担心冷风灌入而密闭的屋子更显憋闷,意识到这点,阿沅突然提起兴致问孝翊:“这么久没见,你怎么样呀?”
“我呢,老样子,上学下学喽。”
“七月不是就要结业了吗?”
“那不还有好几个月。”
“今年校场比武参加吧?”
“嗯。最后一次了,以后就是想去也没机会了。”
“是啊。趁着还能参加赶紧再玩玩,争取拿回头位。”提起校场比武,绍卿就心生遗憾。直到结业,连前十五都没进过。从前他总爱打击孝翊,吃了几年世态凉风,最大的感触莫过一去不复返,遂近来他鼓励孝翊渐多,打击渐少。
“回头我去给你助威!”
孝翊伸出右手小指,要跟她拉勾,阿沅笑她幼稚,但还是伸手与他拉勾做了约定。
孝翊身旁的小厮吉祥这时在屋外回话,说允妍郡主找到了,已回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