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水岸边,秋风萧瑟,风如刀剑,所到之处,落叶如寒刃簌簌落下,原是浪漫秋景,如今在南宫离眼里,满目只剩下悲凉。
她孤身立在长水岸边,远处的一行人马正骂骂咧咧着,埋怨她一个即将被送去邻国的弃子,居然还如此矫情,在这望穿秋水。
要知道皇上若是对她有半点怜惜,就绝不会说送就送出去了。
加上她昨儿夜里和人私通的罪名已经坐实,这会儿皇上估计恨不得和她永不再相见。
呵呵。南宫离冷笑。
好好一颗心喂了恶狗,好好一具身子被恶狗玷污,心里边的恨意像肆意生长的野草,填满她所有思绪。
南宫离回想起前日夜里,她手里捧着当年慕容逸亲手为她画的画像,想要与他再见一面。
她只想知道,这些年,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是真的,她只想听到慕容逸一句“阿离,朕对你,的确是一片真心。”
那么,即便是要她为了南楚国奔赴北夏国另一个陌生男子的身边,她也心甘情愿。
因为她早就对慕容逸说过,她那一颗心早就给他了,日后,他要她做任何事,她都不会有半句怨言。
可是,她还未走进去,便听到慕容逸寝宫里传来歌舞声,还有妃子们谄媚、娇弱、魅惑的笑声……
她即将被送走,他却在寝宫里载歌载舞?
南宫离只是个被慕容逸随意安放在宫里的女人,她是当朝宰相和青楼名妓的私生女,无名无分,根本不可能堂堂正正入后宫。
可即便是这样,南宫离也心甘情愿,因为她心悦他。
可是,这么多年,慕容逸和她之间的种种,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,为何慕容逸如今会这般绝情?
她在门外站了许久,歌舞停了,酒未停。
怀里的南宫紫烟故作出一副心疼的模样,“陛下,阿离妹妹马上就要被送走了,你的眉间却没有显露出半点不悦。你若是心里不高兴,与臣妾说便是了,何苦一个人藏在心里呢?”
“不悦?我为何要不悦?她一走,我南楚就能免于一场恶战。我这是开心!来!喝!”
“可是陛下,这些年来,你对阿离妹妹那般好,我们都看得出来,你是心悦她的。”
“朕只有骗过你们所有人,骗过她,她才会心甘情愿为了朕为了南楚献出她自己。南宫离的美貌,我南楚无人能比,这样一个美人,我留着,怎么会是为了自己呢?我早知终会有这么一天,如今果然只需她一人,就能让我南楚百姓免受战乱之苦。妙哉!妙哉啊!”
……
慕容逸的话语,妃子们尖锐的笑声,几乎要刺破南宫离的耳膜,似一把锋利的弯刀,在剜着她的心。
她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宫里走去,一步一场回忆。
相府初见。
那时她的娘亲病逝,无奈只能将她送进相府。宰相南宫甫心里边虽不愿承认她,但毕竟骨血相连,便也将她养在相府里。
偌大的相府,多养一个丫鬟还是养得起的。
南宫离十四岁那年,还是太子的慕容逸将她从水中救起,深情凝望着浑身湿透的她,那双眼,似一汪深潭,望着谁,便要将谁吸进去。
她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男人。
他开口第一句便是,“你看着不似一般的女子。你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女子……你那双眼,简直要摄走人的心魄,不,我的心魄……”
从此,少女情怀的南宫离彻底沦陷在慕容逸的温柔乡里。
他将她带进宫中,放在房里当宫女。
被排挤,被陷害,被谋杀,被用尽酷刑……她也不曾埋怨过,只默默承受着这一切,只要能在慕容逸身边,什么她都能承受。
她以为她的隐忍可以让她这一生都守在慕容逸身边,可慕容逸却要将她送给别人。
半月前,绿柳树下,他问,“阿离,你可愿意,为了天下苍生,将我们的情分放在心间,在北夏国等我来接你,好么?”
话里深情不减,她如何拒绝得了,在慕容逸这儿,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拒绝。
“阿离愿意,愿意等陛下来接阿离。”眼里含泪,嘴角的苦涩唯有她自己能尝透。
离开便离开吧。
北夏国也不是什么虎狼之国,那刚登基不久的三皇子,南宫离虽未见过,但也是略微知晓一些这人的品性的。
北夏国三皇子百里寒在南楚国为质子这么些年,南宫离知道他是个性子温良的人,他从未起过事端。
远远地见过几次,他虽待人冷漠,但还算是个尊重人的。
只是,传说北夏国三皇子小时候遭遇过火灾,面目全毁,很是恐怖。
所以在南楚国为质子这么些年,他一直都带着面具,据说见过他真面目的人,个个回去都会做恶梦。
要她嫁给一个这样的人,南宫离心里边还是有些瘆得慌。
这会儿,站在长水边,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着北夏国新登基的皇上了,她只想着一个字,那便是死。
死了就一了百了了,死了就什么都不会记住了,包括昨夜她受到的耻辱。
今日清晨,南宫离是被南宫紫烟用一盆凉水浇醒的。
醒来后,身边还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,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子。
再看自己,竟也什么都没穿。
“南宫离,你这才刚出城,便这般忍不住了吗?看着这侍卫生得好看些,你竟与他做出这般苟且之事!”
“不,我与他根本就不相识!姐姐,我没有!”
啪!
一巴掌扇在南宫离脸颊,鲜红的巴掌印赫然显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