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太甜了！豹豹要化了！”

沉驰停下来，挠了下他的尾巴，“又自称豹豹了。”

霓雨不安分地动着爪子，偷偷亲沉驰的发顶。

不由得想，如果沉驰也有豹耳朵，那现在他一定已经一口咬住。

不知不觉，沉驰淌过草地，正往一处山坡上攀爬。

风从山顶吹来，霓雨惬意地眯起眼。

“先生。”他又问：“你为什么来这里？”

此处是首都营地内最偏僻的地方，环境与营地外没有太大的差别，只是外面可能有变异生物，里面是虚假的太平。

他们会出现在这里，必然是因为其中一人曾经来过这里。

霓雨回忆了半天，这个人不是他。

那便只可能是沉驰。

“我想想。”沉驰沉默着，直到爬上山顶才开口，“我想消失。”

霓雨一惊，“什么？”

“我小时候，想要消失掉。”沉驰眯眼看着一望无际的大地，“我离不开首都营地，这里是我唯一能够找到的，可以远离人群的地方。”

霓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
“刚才那些水坑，有的很深，跳下去就会被淹没，谁也找不到。”沉驰皱着眉，又想了一会儿，“我好像是想跳进去，慢慢被吞没。”

“不行！”霓雨大声道。

沉驰笑了，“我现在不可能跳进去了。”

霓雨还陷在可怖的想象中，紧紧地扒着沉驰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沉驰才继续道：“因为你在我头上，我要保护你。”

霓雨双眼湿润，“那真正的过去呢？真正的过去没有我，你是怎么平安回家的？”

沉驰摇头，“我记不得了。”

“也许真正的过去也有你。”沉驰唇边浮起很浅的笑意，“我的记忆很好，但唯独记不清这一段。大概是你救了我。”

霓雨想起陈的话。

逆转时空会产生影响，若是时间极短，影响会被时间长河消化。

陈最多能让他们来这里待一个下午。

所以他其实到过沉驰真正的童年，将那个对生毫无渴望的少年救了出来。

沉驰模糊的记忆，就是时间长河消化的结果。

“抓紧了。”沉驰突然说。

“咦？”霓雨还没有反应过来，耳边就响起一阵风声。

沉驰竟然正往山坡下俯冲而去。

在还没有羽翼的童年，他们就像飞起来了一样。

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，只有他与沉驰是鲜明的。

“喵——”

猎豹的叫声辽远地回荡，混在风里的还有稚嫩的笑声。

他们在山坡上滚了好几个来回，一身上下裹着干燥的草。

最后他们坐在山顶，面向太阳即将落山的地方。

霓雨又钻到了沉驰的怀里，理由是猎豹体力不行，刚才那几趟已经要了他的豹命。

沉驰握着猎豹的两只前爪，在自己腿上打着节拍。

霓雨被弄得左歪一下，右歪一下，不仅不恼，还跟着哼起来。

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哼的是什么。

“那里。”沉驰突然指向前方。

“嗯？”霓雨跟着望去。

前方什么也没有。

病毒肆虐的地球，只有在很高的地方才能看到真正的日出和日落，绝大多数地方只能看见铅色的天空。

首都营地有人造天幕，天空永远晴朗。

但在这一片荒芜的山坡上，人造天幕经常失灵，既没有蓝天，也没有霞光。

“那是太阳落山的地方。”沉驰说：“再过20分钟，这一整片天都将被晚霞笼罩。”

可是他们看不到。

霓雨抻长脖子，看得目不转睛。

沉驰揉着他的耳朵，一人一豹就这么专注地看了一场并不存在的晚霞。

“它真美。”霓雨说。

“是的，它真美。”沉驰眼中的灰霭消失，“你也看到了吗？”

“看到了。”霓雨坚定地点头，“它是玫瑰色的，整片天空都是。”

“嗯。”沉驰也点头，“它是玫瑰色的。”

天空旋转，如一个巨大的漩涡。

陈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之地传来，“时间到了，我来接你们了！”

沉驰站起来，抱起霓雨，将豹儿鼻梁上的草拈掉，温声笑：“回去了。”

无边的星河取代了铅色的世界，霓雨埋在沉驰怀里，闭着眼，听着沉驰单薄却也有力的心跳。

小时候未能真正看到的玫瑰色晚霞，长大后沉驰带着他在万米高空上终于得以窥见。

沉驰甚至还送了他一副瑰色护目镜。

送他一整片玫瑰色的天空。

星河归寂，他们回到现在，站在军方瞭望塔的最高处。

晚霞正在最盛时，天空正在燃烧，绚烂如锦缎。

沉驰勾着霓雨的下巴接吻，霞光在他们身后绽开。

“每次乘飞行器，我都想看看晚霞。”

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玫瑰色的天空那么执着。”

“后来我终于明白，因为我想将这片天空，送给我心爱的人。”

“那是他还是只小豹豹时，对我许过的愿望。”

“我要为他实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