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的不快立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,玄契两眼发直,嘴边泛起微笑,只顾盯着这些女子不放。
趁他不注意,我又叫人将桑虞弄了出去。如此这般,这群人总能安稳一些。就是帝晨身上我也没花过这许多心思,谁知我刚放下心来,便有人拿了帖子上来,对玄契道:“主上,九重天上端华宫的使者送上拜帖,现在正在门外等着。”
玄契正看得起劲,闻言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又不是主使高阳,没什么了不起的。叫人进来,随便给他加个位子。”
我不语,随手把玩着一个杯盏,盯着其中漾动着的琥珀色酒光,淡然地猜来的会是哪一个。应当不是高阳,或者那个叫玉衣的副使,若是他们来,拜帖上一定会写上名字。那么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,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,不知是为了什么。
我仍盘算着是否能拿这来使做些什么文章,却听到身边一片抽气声,不由地抬头,杯中的酒险些便洒了出去。
进来的那人我最是熟悉不过,正是司幽。
他当日凭着我的一颗内丹勉强活了下来,可内丹这种东西,并非拿来就能用的,别人的东西装在自己身体里,总免不了要排斥。司幽不仅不能发挥出我内丹中的法力,甚至还会日渐衰弱。
事实也是如此,他清减了不少,像是时刻便能乘风而去,宽大的衣服几乎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。可纵然这样,司幽站在这里,仍是生生将那五个舞女的艳色都压了下去,微微一蹙眉,便将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心都勾了起来。
乐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,一时之间,屋内针落可闻。我斜眼望去,发现浮游绷直了脊背,手已经握上了刀把,身体微微向我偏过来。
他大概是认出了司幽的身份,打算保护我。可我现在不是帝鸿,而是帝易,常羲恐怕比谁都不希望我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显露自己的身份。所以司幽不会在这种地方与我起冲突。
只是我不明白,司幽于常羲来说,当是很好的一颗棋子,怎么会这么简简单单便送到我的面前?
我正疑惑间,便听司幽道:“在下端华宫尚策,拜见玄契大人。”
玄契回过神来,紧张地搓着手,色心蠢蠢欲动,涎着脸笑道:“尚策,是个好名字。”深深地看了司幽一眼,他立刻转过头,扯了把身边的侍从,佯怒道:“快,干站着做什么,快在我身边摆个位子,让尚策坐下。”
司幽在九重天上美貌了几万年,从未惹过什么祸事,可他今日碰上的偏偏是玄契。纵然他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,这色胆包天的胖子却未必吃他这一套。
司幽回道:“不必了,我来这里,是想见见帮大人您平叛的浮游。”
玄契嘿嘿笑着讨好道:“这事不急,舟马劳顿,不如今晚就在我府里住下?”
浮游一直默然,此时闻言却皱眉,开口对司幽道:“浮游是我。见过了,你就可以走了。”
司幽蓦地抬眼,视线仔细地从他脸上一寸一寸扫过,半晌才冷冰冰道:“我找的不是你,他在哪里?”
玄契不甘寂寞地插嘴:“你要找谁,不如留下来住上几天,高阳那边,我自会去说。”
看出他胡搅蛮缠之下的意图,司幽微怒:“不牢玄契大人费心。”
司幽化名尚策,此时不过不起眼的一个普通神族,虽担着端华宫的名号,身份低微,玄契若*熏心,真强要了他,高阳也不会说什么。他不知为何硬是用了这么一个不方便的身份,却不肯将自己的傲骨收起来,在这胖子的地盘,怕是要惹祸。
他那时能年纪轻轻地爬上高位,其实很大一部分靠得是我的赏识,自己在为人处世上还有些稚嫩。可如今帝位上坐着的已经不是我,若无相应的利用价值,还有谁会费心思护着他?
所谓红颜薄命,其实蓝颜也差不了许多。张着一张祸水的脸四处晃悠,先祸害到的常常会是自己。
等喝完手中这杯酒,又剥了颗花生吃,我悠悠然地擦干净手,暗自叹了口气,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,对玄契道:“主上,我有话说。”
玄契尚无反应,听到我的声音,司幽却是身体一颤,猛然转头看向我的方向,漆黑干净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,眼神像是要将我烧出一个洞来。
他视其他人于无物,张了张口,像是要径直过来,却又生生停住脚步,脸上满是挣扎的神色,垂下头低声道:“你果然还活着……”
司幽对我的感情一向纠结,他此刻神情复杂,当初那一刀却扎得委实干脆利落。我淡淡扫了他一眼,便收回了视线,只对玄契道:“主上如此行事,恐怕不妥,这尚策毕竟是九重天的人。”
玄契原本显然是对司幽势在必得,闻言一下噎住,却到底不敢同我呛声,哼哼了几声,就不甘不愿地缩回了位子上。
我继续说道:“左右主上尚无正妻,若主上真心爱慕此人,不如索性娶了他便是。”
玄契不可思议地望向我道:“你,你不阻止我?”
“这本就是一件好事。不论尚策是何身份,以主上的身份,娶他都够了。天帝常羲早晚是要用到畴华一族的,若主上奉上聘礼,明媒正娶了尚策,也可算是联姻。舍弃一个小小的神族,获得主上的支持,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见。”
我的喜欢,其实从来都是建立在信任之上。而人一生能任性的次数有限,我信了司幽一次,就不会信第二次。他既送上门来,我自然要利用得彻底。
转向司幽,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,我勾起唇角轻笑,一字一顿道:“你说是不是,尚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