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虽想护着她，但无奈岁数大了，既说不过爹和杨氏，力气也比不上他们，每天也只有哀声叹气的份儿。后来又有了弟弟春成，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。

奶奶稀罕孙子，用在她身上的心就少了。

杜家村虽依山傍水，风景如画，却是个穷地方。这里本不是村子，村里人都是前些年外面不太平，从各处逃难来了，因先前搬过来的几家都姓杜，便有了这名字。

山里的田，都是大家自己开出来的，都是旱田不说，土质也差，不好长庄稼。赶上年头不好，就会颗粒无收，没有余粮的人家，就只好靠野菜充饥。

有家里人能走出去的，便去镇上或别处，做些短工。

春柳家来的早，原本在村里算地多的，但自从跟叔叔分了家，爹就把剩下的地都给人家种，好的时候，一年只收人家给的几斗粮食，不好的时候，便什么都没有。

家里本就困难，春柳能吃饱的时候就更少，总是有上顿没下顿的。她虽然今年十一岁了，看起来却像八九岁的模样，长得既瘦小又单薄，每天却要早早地起来生火做饭，还要打扫屋子，喂鸡喂鸭，洗衣裳，看弟弟，稍不如意，就被大骂一顿。

倒是婶子对她很好，常将她带到家里来，跟春桃一起吃睡，教她做针线，偶尔还教她认识几个字。

只无奈婶子个性虽强，却是孤身一人带着孩子，日子也不好过，还时不时要娘家接济，因此即便有心帮春柳，也只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。

春柳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，并没有哭。

六年了，她已经从最初的委屈和软弱，和一味地只知道哭，变得日渐麻木，也知道该怎么躲开那对男女，反正他们让她滚，她就滚好了。

等他们什么时候想起她来了，或是需要她干这个那个了，就会去婶子家骂，再把她带回来。

以前叔叔在的时候，都会说她那个爹两句，但叔叔从上次离开村子，就再也没回来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，是死是活。

好在婶子也是个不好惹的，并不理爹和杨氏那一套。说出的话来，常噎得杨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，只是到了最后，受罪的总会是她。

天还刚刚放亮，春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。她知道村口那里有条河，绕过河就是一座大山，那山上石头太多，没有人种庄稼，倒是有些可吃的果子，她饿不死。
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春柳终于爬到了她想来的地方。她记得这里有几棵桑树，如今正是要麦熟的时候，葚子正开始大片地变颜色，吃到嘴里，那叫一个甜。

春柳捡了一块石头坐下，休息了片刻，便搓了搓手，三两下爬到树上。桑树都不高，枝条也粗壮，她不止一次爬上去吃过葚子。

如今看来，等吃的差不多了，太阳也该升上来了，她正好可以靠在树上睡一觉。昨晚她一直在跟奶奶一起哄着哭闹的春成，本就睡得晚，还是补一觉的好。

婶子说过，本来吃的不好，若是在睡不好，肯定长得慢。春桃比她小一岁，如今都比她高了。都是睡的好的缘故。

“啊！”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凄惨的惊叫声，吓得春柳一哆嗦。只听“噗通”一声，春柳小小的身子，便向前栽去，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便晕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