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花厅里一片狼藉,任谁进来也会看出有事儿。何谨之忍着头痛,把花厅飞快整理了一下,将那肇事的青玉莲瓣水洗顺手扔到了窗外的池塘里。最后将霍大奶奶扯进了花厅里金镶玉包角螺钿立柜躲起来,霍大奶奶正待挣扎就被他捂住嘴:“你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坏啊!”霍大奶奶闻言赶紧闭声,和何谨之两个人别别扭扭地挤在那立柜里。
这边两人刚刚躲好,那边一群妇人已经进了门来,叽叽喳喳地围着那花梨木盘龙凤富贵花开圆桌坐下开始说事儿。
只听到一妇人笑着说:“何二奶奶,听说你怀了身子还真的得了那霍大奶奶照顾!她可是个精贵人啊!”
何二奶奶不屑地说:“精贵个屁,我让她往东她敢往西么?也就是男人宠着她,落我手里,不整死这狐媚子!”
其他妇人纷纷附口道:“是啊是啊!看了那狐媚子就有气,何二奶奶你可要好好敲打一下她,看她还嚣张不?”
那霍三奶奶一直恼葛二爷腿被打折的事儿,当即冷笑道:“你们别说我这大嫂虽出自名门,可做的事儿,连我们这些卖豆腐的都瞧不上。”
那些长舌妇见有热闹可瞧,当即问道如何如何!
那霍三奶奶也不避讳,将霍大奶奶和霍震霆在主宅里夫妻恩爱的点滴都描述了出来,那些个妇人一边骂淫荡一边竖着耳朵听。霍三奶奶又继续补充说:“我这大嫂把大哥攥在手里不说,还四处招男人,回一趟舅家,就把那乔家表哥也勾搭上了,把大哥气得急急忙忙就回了!”
众妇听到连霍家人都这么说,更是七嘴八舌地扯起来那霍大奶奶如何卖弄风情,竟似个勾栏粉头似的……
霍大奶奶听到这里,一阵手脚冰凉,她自认对霍三奶奶和何二奶奶算得上掏心置腹了,没想到别人不感恩不说,还在外人面前这样糟践自己。这外头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,怕是有不少都是霍家人自己添盐加醋传进去的。想到这里,真是越发委屈难受。
那何谨之托着霍大奶奶只感到几滴眼泪掉到手心里,竟似径直流到了自己心里,心也跟着揪起来。他默默用云纹织锦袖口掩住了霍大奶奶的眼泪,皱着眉头望向柜门缝外那一群无事生非的妇人。
那些妇人越说越兴起,竟把长久以来在夫君身上受的冷遇和窝囊气都转嫁到霍大奶奶身上,就是有她这种狐媚子,才害的爷们都丢了魂。她们一直聊了半盏茶功夫,才尽兴离去。
何谨之推开立柜门,把霍大奶奶小心搀扶出来,霍大奶奶早已是泪流满面,脚步虚浮。何谨之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,心痛道:“那些个深闺妇人没多少见识,你别与她们计较。我今儿给你说的事儿都是真心话,那霍震霆不是良人,他日你有难时记得来找我,我一定会护住你的!”
霍大奶奶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,擦拭了眼泪就出门去了。何谨之眼见她纤弱的背影顺着花间小道消失,驻足良久才叹了一口气。
当天夜里,何谨之把花厅里的金镶玉包角螺钿立柜搬到了自己的书房里,将那沾满霍大奶奶眼泪的宝蓝色云纹织锦长袍叠放整齐放了进去,还在柜门内侧题了一阕《击梧桐》:
香靥源源,姿姿媚媚,雅格奇容天与。自识伊来便好看承,会得妖挠心素。初见即已倾心,定是都把乎生相许。又恐恩情易破难成,未免千般思虑。近日重逢,辗转思量,苦杀四四言语。便认得听人数当,莫将良缘错过。见说何家谨之,多才多艺善词赋。试与问,朝朝暮暮,行云何处去?
霍大奶奶自从那一次在花厅里见识了何二奶奶和霍三奶奶的真面目,当即也懒得再敷衍这两人。何二奶奶再怎么要挟吵闹,也只是派丫头到她跟前去问候,再也不亲身前去赔小心了。那霍三奶奶害喜,她也是全了做大嫂的礼仪,也不像先前那般嘘寒问暖,关怀备至了。竟然大家都说她是狐媚子,她就做个狐媚子算了,又何必摆出大度贤惠的样子。
中秋节霍府团圆饭,何二奶奶也挺着大肚子来了,席间厚着脸皮说自己胃口不好,要讨要厨房的桂嬷嬷去服侍。霍大奶奶当即冷笑一声,扯着帕子说:“桂嬷嬷一直在我身边照顾饮食起居,看来表妹是真的准备替天行道饿死我这狐媚子了!”
何二奶奶听这话头,知道是自己背后的嚼舌落到大奶奶耳朵里了,讨不来桂嬷嬷就讨些其他的华裳首饰也好,谁知那大奶奶竟是一件不给了,还直接下了何二奶奶颜面道:“何二奶奶怀的是何家骨肉又不是我的骨肉,有自家夫君在,问我这个表嫂讨什么赏!”
何二奶奶没想到一向粉饰太平的霍大奶奶竟然如此翻脸不认人,当即愣住了。坐在席中的霍三奶奶见大奶奶不复往日殷勤,也知道怕是自己搬嘴的事儿都让她知道了,顿时沉默不语。
她们都以为霍大奶奶是个面团性子随意揉搓,却不知道霍大奶奶素来是个圆中带方,恩怨分明的。当初在忠义侯府吃了亏,就与忠义侯府划清界限。今日何二奶奶和霍三奶奶背地里这般造谣生事,若还与她们交好,那才真是脑子被驴踢了。霍大奶奶自此与她们淡了交情,她们再想得什么好处却是比登天还难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