族祖?那不就是卫展嘛。毛腾看了看卫玠,不由地搔了搔脑袋,心想自己还是无法让卫铄原谅,毕竟初遇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太过蛮横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卫玠已经将那个做旧的扳指掏了出来,一把丢到了地上,似乎还带着点不情愿地说道:“这个东西……姑姑说了不能要,说你的东西什么都不能要,况且还……还杀气太重,小孩子拿不得,晚上会做噩梦的。”
毛腾猛地站了起来,粗黑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。卫玠看到他吓人的表情,扯了老仆一把便走了。毛腾捡起那扳指来,几乎有将它捏碎的冲动,不过还是沉下气来,一把丢到衣袋里,黑着脸离开了。
一路快步回去,走到家门前,却看到门前停靠着两个架子车,车上堆满了锦缎布帛,毛腾一愣,心想难道上头又有了封赏?走到门前才看到看门老仆上前道:“毛司马,有个姓李的公子,带了这些礼物在屋里等你呢。”
姓李?毛腾一皱眉,这就跨步进了院内,看到前厅之上,朱默和一个白净的后生坐在里边,两人均是一言不发,气氛似乎有些尴尬。毛腾大步走了进去,一屁股坐在席上,那白净后生不由地看了他一眼,毛腾道:“朱兄,这位是?”
“小生江夏李矩,兄台便是毛司马吧。”那白净后生拱手一揖,露出一双白皙素净的手腕来,白色的长袖轻轻晃动。毛腾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粗布缠着的腕部,还带着些许脏兮兮的酒迹,一种莫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,没好气地道:“我们认识吗?”
李矩微微颔首,礼貌地道:“小生的未婚妻子卫氏,多蒙兄台照拂,兄台便是在下的恩人。只是在下门第寒微,积财不多,无法厚谢兄台,还望兄台海涵。”
毛腾一愣,暗想李家不是退婚了嘛,这家伙怎么还千里迢迢跑洛阳来了,难道这厮是要演一回琼瑶戏,背着家长来找被退婚的未婚妻了?冷冷地回道:“李公子哪里的话,李公子是高门士族,怎么能叫出身寒微。只是毛某一介粗人,那些锦缎布匹还真用不上,李公子就拿回去吧,真要谢我,送些粗麻茅草就行了。”
李矩一怔,却没想到毛腾这般应对,略带不快地道:“毛司马勿要嫌少,这只是小生的心意。小生作为茂猗的夫婿,如果连这点谢意都不能表示,也就枉为士人了。”
毛腾胡乱点了点头,摆摆手道:“李公子如今还不是卫家的人,就少操这份心了吧。况且婚姻大事也是父母做主,真要谢我也该你爹来谢才是。”毛腾这话说得极为无礼,李矩登时皱起眉头,顿了顿说道:“毛司马,是不领情了?”
朱默到底是个老兵油子,看到毛腾冷言冷语却始终没能撕开脸,当即便将一根猪手在嘴里大嚼一口,做出一副土匪般的腔调来,说道:“李公子,我这兄弟如今是五兵曹尚书郎兼领赵国中尉,别司马司马地乱叫。另外,我们这些武人也不喜欢跟你们结交,你那些绸缎布匹拉回去吧,留在这里也是当柴火烧的料。”
李矩看了一眼朱默粗蛮的模样,又扫了一眼根本没有一丝好脸色的毛腾,暗忖:“这些兵家子向来凶悍野蛮,我可别吃亏才好。”于是强作笑脸,起身长揖道:“谢礼哪有拿回去的道理,两位到底是贱内的恩人。日后小生成亲之时,还望两位能赏脸同来。”说罢便悻悻而去。
李矩走后,毛腾看了门前的布帛锦缎,吩咐那老仆道:“扔在后院库房,家中僮仆想要的就让他们随意去拿吧。”老仆睁大了眼睛,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毛腾,毛腾扯下一块绸缎来递给老仆道:“给你裁件衣服去。”
“毛司马,老汉卑贱可不敢穿啊,这可是犯王法的呀……”不过老仆到底还是心动了,抱了一块上好的布料,笑着说道,“朱老爷和毛司马真是好人,比那些高门的官爷都阔绰啊。”
毛腾回到厅内,朱默嘿嘿一笑,说道:“这李矩又不是洛中士子,朝里也没几个当权的亲戚。怕他个鸟,要是换做朱某,先结结实实打他一顿才是。”
“嘿,算了。他爹都退婚了,这家伙还眼巴巴地来洛阳,也是痴情男儿,何苦难为这小地方的富家子。”毛腾道。
“退婚了?”朱默一愣,狭笑地看着毛腾,说道,“你看老哥说的没错吧。女人嘛,只要占了身子,以后的事还不好说。卫家如今也大不如前,如今的士族也都势利的很,管你什么出身,只要有权有能为,把一个落败士族的女子又能清高到什么地步。其实啊,先前几天你就不应该让那卫小姐回去,反倒长了那小妞的气焰,应该调教地服服帖帖才是。”
朱默还是那副老腔调,要不是毛腾还有些他自己的理念,恐怕也要被他洗脑了。不过实际看来,在这个时代,朱默的想法才是主流才是,他反倒成了别扭的非主流,就这么一件事也弄得纠缠不清,可是完全按朱默说的去做,他倒真的做不来了。
毛腾说道:“朱兄听过邹忌谏齐威王的故事吧,邹忌妻子私心、小妾畏惧、客人有求所以都恭维邹忌美于徐公。而齐威王身处高位,举国之人都恭维齐威王是圣贤明君,只不过说到底还是畏惧罢了,并非真心。我不想要一个只存有畏惧的行尸走肉,况且卫小姐也不见得真会畏惧于我。”
朱默摆摆手道:“你还是太年轻了,男儿立身天地间,就是要让人畏惧。女人嘛,生来就是侍奉男人的。真心?那玩意鬼才信。卫小姐要是像沅儿那样出身低微的可怜女子,还会做出那些做作腔调?恐怕早就黏着你不放了。”
毛腾也知道要说服朱默这样的老兵痞去尊重女性,根本没有可能,只好叹了口气说:“也许你是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