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腾登时一怔,眼前这家伙竟就是日后收服郝氏兄弟和巩更,造反关中杀死名将周处的氐人齐万年!果然名不虚传,毛腾虽然自负武勇,但也没有把握能胜他。心中思忖片刻,暗想那郝氏兄弟拥戴齐万年造反那是几年之后的事,如今他们是否一伙也说不定,且静观其变。
“好吧,我也告诉你。我是秦王麾下员外司马毛腾,听闻北地胡人抢掠云阳,此番是要去告诉云阳百姓朝廷救兵即刻就到,我是为安民心,哄骗于你也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。”
齐万年听毕,点了点头道:“虽然我看不起你们这些做官的,可云阳城毕竟是我的地盘。想不到朝廷居然会派兵救援这样一座废城,看来我们氐人做了扶风的编户倒还真有了朝廷子民的待遇了。实话告诉你吧,云阳城里任何一个氐人百姓,都比你们朝廷的兵士更为勇悍,北地胡那些蝼蚁攻不下云阳的,老子这回回云阳,是要好好教训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郝氏兄弟,我们氐人是惹不得的!你既然是要宣告救兵,你告诉就行了,可以回去领赏了。”
毛腾不禁有些诧异,想不到云阳城居然住着的都是氐人。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,笑道:“既然是朝廷的编户,那就是大晋的子民。有蛮匪袭扰,朝廷怎么会置之不理?毛某此番北上,不单是为了通知救兵事宜,更是为了帮我的一个友人,他已经受不了长安城那些高官们的拖沓,只身去云阳抗击北地胡了。”
齐万年迟疑片刻道:“只身前往云阳?人生地不熟,岂不是自寻死路?”
毛腾傲气地道:“我这个朋友,性如烈火,嫉恶如仇,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,他也义无反顾。”
齐万年不禁一怔,豹子一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神往的表情,良久才说道:“真是好汉子!如果能在云阳见到他,我真想结交你这个朋友。”
毛腾朗声笑道:“虽然我们的出发点不同,可是目的一致。那你还在这里避什么雨,赶快随我去云阳吧。”
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,让郝氏兄弟头疼不已。
北地胡人本是一盘散沙,只想着抢掠一番填饱肚皮,可是在这云阳废城下盘桓多时,又遭好几天的暴雨,已是士气大跌。羌人首领巩更更是一语不发,想必已有退意。想到这些,郝散不禁纠结了起来。
“度元,这云阳城油水不大,不如弃之。转攻别处?”郝散望着帐外的雨水,踱步半晌道。
郝度元急道:“大哥,我兄弟自起兵来未遭一败,气势正盛。怎么能被这一座破城折了锐气?如果连云阳都攻不下来,其他的城池坞堡也一定会照样子坚守,那时候我们岂不是吃亏更大?”
郝散轻轻敲着额头,思虑片刻道:“你说的不错,攻城拔寨非我所长,我们靠的都是一股气势,多数城池并不是我们攻下来的,而是守城的人自己怕了跑了。可如果有这云阳城开一个头,到哪里都要攻坚消耗,这些鼠目寸光的北地羌人会一哄而散的。”
郝度元急促地道:“那大哥,我们可不能放弃!”
郝散握紧了拳头,道:“暴雨天,我们难受,城里的人更难受,你赶快唤来巩更,现在就突袭这座破城!”
云阳本是一座废城,自从晋武帝的叔父司马骏受封为扶风王后,司马骏为壮大实力,招徕西方略阳、武都等郡的氐人充实扶风的户口,并破例给了他们晋朝子民的待遇——编户齐民。而早在东汉末年就荒弃了的云阳城,在这些新来的氐人的开发下,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。
氐人勇悍不下羌胡,却又擅长耕织,是五胡中汉化程度较高的族群。所以在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的西晋,司马骏将氐人纳入编户并没有引来太大的反对。毕竟氐人从事的狩猎农耕,与汉家无异,而要是以游牧为生的羌人或者鲜卑人,那就很难行得通了。
抵挡住北地胡的连番攻击,云阳的氐人们逐渐也轻敌起来。虽然在数次战斗中他们对马咸这个不知底细的年轻军人佩服之至,可马咸却怎么也劝说不了他们继续加深警惕。无奈之下,马咸抖擞精神,头戴斗笠孤身一人就站在了城楼之上。
“有我在,谁也别想踏破这云阳城!”
看到马咸这种精神,与他共生死突阵杀敌的氐人不禁被感动,陆陆续续已经有好些人纷纷恢复值守。幸好如此,因为北地胡人的进攻,已经快要开始了!
北门外胡骑云集,黑压压一片宛如暴雨中的乌云。守值的氐人大吃一惊:“快去东门唤来马都尉!”
城门外的郊野,郝散顶着暴雨眺望着这座久攻不下的小城,忽地大笑:“城楼上空空一片,这些鸟人果然鼠目寸光,小的们,幸苦一下,破城之后任尔杀戮索取!”
胡人们吼声震天,终于卯足了劲杀向了云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