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”
“荒谬!荒谬至极!”
“部堂大人,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等玷污士林清誉的事情发生啊!”
“对!夏部堂,我等欲联名上书,向皇上请愿,如果能得您首肯,必能一举建功!”
刘同寿修商史之事,在士林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,大多数都是反对的声音,特别是清流中,固守传统的那些人,更是义愤填膺,无法自已。
夏言与张孚敬争权,两人的关系和后世的在野、执政两党有些类似,而夏言确实也很看重名声,隐隐有了清流领袖的气派。
在政争时,多了一帮摇旗呐喊,帮腔作势的喽啰固然很爽,但麻烦也是存在的,清流的诉求其实也不少,比如维护旧制,保护传统这些事,都被清流视为己任。
群情汹汹,他这个领袖也难以置身事外,正应了一句俗语:出来混,不能光拿好处,总是要还的。
看着面前咋咋呼呼的这一群人,夏言面沉如水,心里急速思考着,要筹谋出一个完全之策来。
响应众望,领衔上疏?肯定不行啊!反对张孚敬不是目的,而是将其推下台的手段,眼见大局已定,现在应该是展示宰相气度的时候,还跟以前一样,整天反对这,反对那,又怎能让皇上和朝廷看到自己治政的能力和胸怀?
夏言可不打算将从前的角色进行到底。
然而,不答应的话。也不是个事儿。清流的愤怒和不满终究是要宣泄出来的,要知道,他们已经憋了很久了,从小道士参加会试就已开始。夏言如果不答应,那这股洪流很可能会转向,把他自己给淹没了。
夏言一脸凝重的说道:“事关重大,还当从长计议……”
他想着先观望一下。至少看清楚宫中的风向再说。
“夏部堂,莫非您这样的刚正不阿之人,也屈从于那幸进之徒的淫威之下了吗?社稷不幸。天下何辜啊!”话还没说完,就被一声悲呼给打断了,发声之人也不问青红皂白。直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来。
意识流,在清流之中很有市场,引起了众多的共鸣,一阵吵嚷声中,夏言的立场迅速向刘同寿靠拢。天地良心,老夏一共只说了半句话,不过,谁让他面前的这些人是清流呢?党同伐异,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。
“朝廷规制,自有成法可依。张大人,既然你口口声声要匡扶社稷,不如,就由你率先上疏,本官和诸位同僚随后跟进如何?”夏尚书也是清流出身的。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倒,他直接找上了出言之人,反将了对方一军。
弹劾刘同寿,和皇帝的老爹不同,不会引起当初大礼仪那样的反弹。就算上疏的人多,但法不责众。皇帝也不可能治所有人的罪,率先出头,以及言辞最激烈之人,才是最危险的。
夏言不愿意当出头椽子,煽动群众的张景华当然也不愿意,他高声道:“夏部堂德高望重,乃是士林众望所归,提出来的劝谏,皇上也须得慎重考虑,岂是下官所能比拟?只要夏部堂有匡扶之心,下官不计声名,旦附骥尾。”
除了少数脑子不开窍的,在场的都是聪明人,如何看不出来,这俩人在互相推诿?不过,态度不是问题,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,大家就可以站队表明立场了。
很快众人就分成了两派,一派支持张景华,力主夏言领衔出头,谁让老夏地位最高,名声最大呢?另一派则多是夏言的嫡系心腹,自然不会让自家老大冒险,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。
夏言的嫡系人数虽少,但另一边的联盟也不算紧密,这种争执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。宣泄了一阵子,哪怕是最激愤的人,也开始恢复冷静了,于是,夏言的时机到了。
“各位同僚,本官说从长计议,并非是推诿的借口,请各位想想,修史……哪怕是集中数十人,用最荒诞的写法来撰写,又岂是一时三刻能够完成的?那位刘修撰带人去了天一阁,虽不合规制,但却可见其撰文的思路,他也是要找些经典来参考的。”
说到这里,夏言稍作停顿,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,然后沉声道:“急切间,直言劝谏,可能会招致皇上误会,不若用春风化雨的手段,循序渐进方是上策。所以,本官才说,要从长计议。”
天一阁是翰林院藏书所在,收录的史籍经典极多。在资讯不甚发达的时代,想要正儿八经的修史,不在这里盘桓几年,是不可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