巍峨的秦岭挡住了寒冷的北风,使得汉水谷地成为温暖湿润的天府之国,同时也挡住了兵祸之灾,西北战乱不会直接祸害兴元府。
李喆这个兴元尹不必担心外敌寇边,烧杀抢掠,但并不代表这场战事与他毫无关系。
除了为前线大军筹措和运送粮草之外,影响最大的便是榷场互市的关停。兴元府的丝绸和茶叶都出现了滞销情况,尤其是茶叶。
兴元茶的主要销路断绝,茶农们等若是断了生路,生活一日比一日困苦。而今严重者已经出现乞讨度日,卖儿卖女的现象。
虽官府不是茶叶价格暴跌的直接受害者,但茶农生活困顿,他们不能坐视不理。否则就是失职,这会影响到政绩考核与升迁。问题若是严重,被人一本弹劾,大好前程便就此了结了。
所以李喆对此颇为紧张,已经组织本府官吏救助生活无以为继的茶农。但终究是杯水车薪,只能救助少数,如何整体解决才是关键。
这些天他一直苦无对策,今日陈贯突然到访,他一度认为转运使是冲着茶叶来的。结果陈贯只字尚未提及,突然钻出来个商人要收茶。
两三万斤虽不足以完全解决问题,但至少是个让人看到希望和转机,李喆兴奋不已,以至于有些失态。
“是何人要收茶?”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冤大头,哦不,应该“及时雨”才对,李喆很感兴趣。
田子和如实道:“回府尹,是定军山孟家商行。”
“定军山孟家?”李喆沉吟片刻,疑惑道:“可是当年那个孟诚?他不是战死好水川了吗?怎会……”
“府尹,来收茶的是孟诚之子孟韬,今年才十五岁。”田子和及时禀报情况。
李喆皱眉道:“十五岁?年纪莫非戏言?”
“府尹莫忧,应该不是,孟家商行的掌柜陈茂清随同而言,言之凿凿,错不了的。”田子和心里却在笑,有哪个商贾吃了豹子胆,敢到府衙来开玩笑?
“这个啊……”
李喆尚在沉吟,那边陈贯却眉头一动,饶有兴致地问道:“这个孟诚和孟韬是何许人也?”
“啊,这个……陈公,这个定军山孟家乃是兴元府颇有名望的士绅,据祖上是前唐孟浩然。”
李喆道:“早几年,这个孟诚曾是兴元府茶商中的翘楚,故而下官印象颇深。此人两年前行商西北,不知怎样机缘,到了任福将军麾下效力,结果于好水川一役阵亡。至于这个孟韬,下官并不熟悉……”
田子和识趣补充道:“此子今年十五岁,好像读过几年书,至于行商似是第一次,眼下人就在府衙门外……”
没有求证,似乎也不必求证,陈贯脑海里下意识便浮现出那个烹茶少年的身影。
定军山,少年郎,父亲故去……又想起离开茶园时听到的那几句话,他几乎可以笃定,多半就是此子。
他要收茶叶,收两三万斤茶叶。他要怎么做?卖去哪里呢?陈贯惊讶的同时,更觉得有意思,心中满是好奇。
兴奋中的李喆注意到了陈贯的神情,他恍惚间想起转运使大人刚去凭吊过武侯墓,也是从定军山来的。那这个孟韬与陈贯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?两人几乎前后脚上门,是完全巧合的孤立事件吗?
“陈公,您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?”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,此事请示一下转运使是很有必要的。
“这个孟韬可有如何收茶?他打算运往何处?”陈贯沉声询问。
田子和道:“他请求直接从茶园收茶,然后直接运往定军山下,是否可不必先集中于府衙仓库,再行转运?”
“这个……”李喆有些为难,虽以前为方便这么办过,但似乎不符合规则,不知道陈贯会不会觉得不妥。
“还有吗?”
“他如果官府准许,定价之后,他想把茶农应得的款项直接当场支付,差价与赋税另行向官府结算。”田子和如实禀报,心中却连连冷笑,不让官府经手,这怎么可能?至少衙门里等着捞油水的胥吏们不会答应,府尹大人应该会体谅他们这些下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