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？”

那天是杜若结婚的日子。四周喧嚣，那人的神情却有些寂寥。她坐在屋檐上，鸿永站在前院里头遥遥看着她。她听了这话不由地歪歪头，表示不解。鸿永就用扇子掩了唇，眸子里的光愈发温柔模糊：“这样就更像了。”

谢天意在宫里蹦跶了一段时间后，终于懂得鸿永话里的意思。有些个妃嫔按捺不住，已经来她住处或示好或挑衅过好几个来回。她们的脸，多多少少都跟她有几分相似。

或者说，她和那些妃嫔，在鸿永眼里，不过都是一个人的影子。

他对她感兴趣，救了她，安置她，也不过是因为她像极了那人。

朝中事务繁忙，还有许多妃嫔排着队等鸿永播撒汗水和甘霖，虽这样，他每天仍抽出一点空闲去映月阁和谢天意说说话。绕来绕去，总避不过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：“你可想好了？贵妃的位置，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肖想呢。”

谢天意依旧打哈哈，鸿永看着她，突然勾了唇笑道：“朕知道了。”说罢起身离开，明黄龙袍发出一阵窸窣声响。她于是松了口气，继续睡她的囫囵觉。自从上次因为那碗羹汤着了道，她对吃的就有些警惕。尤其是那些妃嫔送来的。新上任的御太医很是尽心，从中验出好几样掺了各种毒物的吃食。

她吓得再不敢乱吃。索性每天钻进菜园空间里头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。

那天鸿永的贴身内侍过来，把她请进一顶小轿，晃晃悠悠地载到鸿永的寝殿。她瞧着天色尚早，自己还有赛亚人属性不怕对方用强，神神在在地进去了，便看到正中好大一桌吃的。

鸿永隔着长桌对她微笑：“御太医已经禀过朕了。桌上的菜都让人试过的，你可安心。”作为一个吃货谢天意已经饥渴很久，当下也不客气，拉开椅子坐下吃得风生水起风云变色。

冷不防对桌而坐的男子问道：“你是否中意杜若？”

谢天意一个激灵，天上不会掉馅饼，这顿饭果然不是好吃的。她不清楚鸿永已经知道多少，但是他既然这么问了，肯定别有深意，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：“杜若么，我只是他的救命恩人，他把我安排在老宅让人照顾我吃住，也不过是为报恩罢了。皇上怎么会突然提起他？”

“哦？”鸿永挑眉，语调晦涩不明，“你怎知他的想法？不如当面问个清楚。”说着合掌拍了两下。于是厚重帷幕之下，静静走出一人。瞧这光景，已经站在后头听了许久了。

鸿永摆手示意杜若免礼：“爱卿且说说，对于这女子，你是何种看法？”

听到这问话，谢天意下意识觉得安心。身为驸马，杜若当然要在皇帝跟前说番漂亮话表明自己的立场。而且杜若的态度早就摆在那里，他不在乎她，当然也不会为了她损了皇家的面子，答案显而易见。鸿永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罢了。

可是意料之外，明明是这样容易的问题，杜若垂首恭敬站立，却长久不答。他站在逆光处，身周一层模糊光晕，神情却看不清。他这样反常，谢天意有些坐立不安起来，最后干脆站起来直接问杜若道：“你知道我的名字么？”

杜若微微一愣：“不知。”

“那就是了。”谢天意转脸去看鸿永，“那么皇上，你知道么？”

鸿永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他。手指轻叩在桌面，沉声开口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“我想说这就是我不愿答应你的原因。你说要纳我为妃，却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，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。明明不喜欢，却要把我这一生都困在皇宫里，和那些妃子一样为了一时恩宠争得头破血流。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么？”

说完拂袖就走，不给那两人说话的机会。谢天意回到映月阁，想着自己已经把话题引开，鸿永应该不会再多加为难杜若。其实刚才那番话明面上是在说鸿永，其实也是在告诉杜若她的态度。

她想嫁给他，但是必须要建立在他喜欢她的基础上。

这样想着，她在榻上沉沉睡着。到了夜半，突然被一声接一声的烟花声给惊醒。她揉揉眼睛起身，透过窗棂，正好一束璀璨花火直冲高空盛放开来。暗夜中光芒大盛，照亮了那人独坐亭台中的萧索身影。

她推开门走到他身旁。他仰头看着那片花火：“往年里，她最喜欢靠在朕的肩头看烟花起落。”

谢天意偏过脸仔细看他。他仍然英俊，只是眼角有了皱纹，笑起来会泛起细小波纹：“朕快要老了，情爱之物都已经看淡许多。如今只是希望垂垂老矣之后，能有人在身边同看日升日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