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楚三十一年,昏君无道,奸佞当朝,民不聊生。
其中厉渊帝的亲妹楚瓷,更是以风流狠厉的恶名流传于世。传言楚瓷居住的仪元殿内,圈养了多个容貌绝艳的男宠。楚瓷每夜必召其中几名一同嬉戏玩乐。
其中靡乱,于街头巷尾烟花酒肆之中,充作世人笑柄谈资。
这公主却不知满足,今次又瞧上了新科的榜眼苏砚词。在厉渊帝的默许下,当夜就把苏榜眼绑到了床上。
本想着这苏砚词出自清白人家,定是受不了此等屈辱的。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地沉静,只拿眼瞧着楚瓷,并不做任何挣扎反抗。楚瓷也喜欢他的乖顺,卸了防备替他解开绳子。本想着成就好事,却不想这榜眼得了自由,立时便翻身跳下床,逃跑了。
楚瓷看着七零八落的绳索,挥袖冷冷一笑:”将人抓住。挖掉他的膝盖骨。倒看他还怎么跑。”
……
谢天意接过宫女剥了皮的葡萄丢进嘴里,旋即起了身道:”苏砚词关在了哪里,带我去看。”
宫女福了身子:”是,公主。”
谢天意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刚才那个戴了顶绿油油的小帽子,顶着张缩小版月老脸的系统欢快流畅地跟她详述了一番前情提要。末了小月老还用了岛国片里纯情女猪脚的娇嗲嗓音喊了句:”主人,干巴爹哟!”
伸手关掉沉浸在角色扮演里不可自拔的系统菌,谢天意觉得很是蛋疼。
——当然,如果她有蛋的话。
无良公主也就罢了,偏偏还挖了目标男主的膝盖骨。现在要让苏砚词心甘情愿地和她结成夫妻,除非人家有重度斯德哥尔摩综合症。
开始就是这么高难度的任务,看来跟神仙做生意还真是图样图森破。
月老我顶你个肺啊!
沿着曲折富丽的回廊走到尽头,有一处幽静的轩阁显露了出来。谢天意看了眼匾额上笔力遒劲的”一梦轩”,抬手轻轻推开了朱漆扇门。
正厅处布置得甚是清雅,倒是也顺了这一梦的意境。见到公主冷了神色进来,萧萧索索的几个内侍宫女神色讶异地伏身拜倒。
谢天意示意众人起身,径直迈步拐到了里间。
男子安静卧于床榻。墨黑长发披散,斜飞长眉微蹙,唇色浅淡若早樱花瓣。只是脸颊两侧深深凹陷下去,已是瘦得脱了形。
谢天意看着这眉眼精致非常的男子,悄悄地咽了口口水。这等姿色,换做现代可是只能隔着电视屏幕才能欣赏到的。
唉。只是自古红颜皆薄命。这苏砚词也是当真倒霉。
想了想,谢天意轻轻掀起了被褥一角。
苏砚词的膝盖处被裹上了厚厚纱布,却仍有深色血痕沁染了出来。那露出里衣外的一截脚腕,也是被粗重铁链套住连于床头。想来也试着反抗挣脱过,脚腕青紫一片,甚是骇人。谢天意掂量了一下铁链,乖乖,这份量,栓头大象也跑不了啊。
没注意牵动到了男子的脚腕。听得一声轻嘶,躺于榻上的苏砚词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双眸漆若浓墨,亮如寒星,给稍显女气的脸庞甚是添了几分英挺之气。因是刚醒,眉宇间又带上丝疑惑和无防备,这般的神情,倒像是个纤尘不染不问尘世的翩翩公子。
只可惜,如今被毁了仕途不说,还被弄成了个一级残疾。
谢天意撇头咂咂嘴,伸手端起了鸡丝银耳粥坐在了床榻旁。
苏砚词见了是她,面上仍是不显山露水,只将被褥下的双掌用力握紧。还记得尖刀剜进自己血肉,剧痛袭来,自己晕过去的前一瞬,看见的是楚瓷轻蔑扬起的唇角。
她在笑。
再醒过来,又是一盆彻骨凉水浇在头上。他睁眼之时,眼前是楚瓷放大的姣好容颜。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没有人可以离开我。”
“除非他死了。”
她冰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侧:“你知道么,其实等死的这个过程,却是比死还要难捱呢。”
苏砚词被丢到一梦轩里。伤口溃烂,全身滚烫,宫女内侍们看他的神情,已是在看一个死人。他却觉得解脱。长久地陷在梦境之中。梦中大朵浮云当空,杨柳依依,他坐在亭子里,翻着晦涩古籍,一本又一本,一遍又一遍。
却不想到了这般地步,她还是不肯放过他。撇了一勺粥放在他唇边,神情竟然隐含期待。
谢天意瞧着苏砚词静静垂了眼,不置一词地扭过头去,竟是再不肯拿正眼瞧她。
其实她也挺能理解的。换做是她到了这样的处境,看见了恨不得拆骨入腹的仇人,不论其他,先把这碗滚烫的热粥兜对方一脸再说。
谢天意自认倒霉地长叹一声,开始循循劝诱:“听说你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。这样下去可不行啊。之前的确是我做的不对,是我没选对正确的表达方法。其实我打你还不是因为爱,把你锁住还不是因为爱,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是出于爱啊。”
这番惊心动魄的表白听得一众宫女眼角抽筋嘴角抽搐。这表白的对象由一副云淡风轻换做了视死如归的神情,白嫩修长的脖颈上也暴起了几处青筋。
看来虐恋情深这套说辞只起到了反效果,果然不同次元沟通起来就是索马里鸿沟啊。谢天意挠挠脑袋,索性一撩裙摆,大喇喇将一条腿摆到榻上:“你再不听话,当心我派人分分钟砍哭你全家喔。”
果然直击软肋的威胁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啊。苏砚词这次连额角的青筋都突突暴起了,却仍是缓缓地将头转了过来。
谢天意一喜,忙将盛得慢慢的勺子递到他的唇边。苏砚词眉宇紧皱,最后将眼一闭,脸色僵硬地吞掉那一口粥。如此般,须臾功夫便见了碗底。谢天意唤人再端来一碗,只是这次苏砚词唇角紧抿,无论如何是不肯再吃一口了。
“你家有多少口人啊?”谢天意笑得眉眼弯弯,很是可亲。
苏砚词只觉心头一震,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。这公主说话行事都是脱于常理,很是教人捉摸不透。只是瞧着她对付自己的狠厉手段,怕是也真的能做出对苏家上下赶尽杀绝的事。
瞧着两碗粥下了肚后,苏砚词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回转,谢天意很是满意。她伸手抹去苏砚词嘴角的残渍,用了领导安抚下属的鼓励语气道:“以后每天都要按时吃饭。吃饱饱,伤好好。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发展以后的关系嘛。”
躺在床上的男子浑身一僵,干脆闭了眼只作不闻。
得不到回应的谢天意丝毫不觉尴尬,仍旧是笑嘻嘻地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。又有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接近,原来是太医署的冯太医和马太医来了。奉了公主贴身侍女的差遣,还带了清凉止痛的药膏。